江风凉：奶奶的五年执念

“这是…… 这是……” 母亲弯腰捡起纸钱，指尖发抖，

“送灵那天该烧的往生钱…… 你为什么藏着？”父亲没说话。他盯着天花板，喉结滚动，

像吞了块碎玻璃。我看见他手腕内侧有道旧疤，月牙形，

是小时候帮奶奶劈柴时砍的——那年他偷喝了爷爷的酒，手抖得握不住刀。

“你早就知道……” 母亲声音发颤，纸钱边角戳进掌心，“送灵那天没烧干净会出事，

对不对？你故意的！”父亲突然笑起来。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沫味。

他转头看向窗外，晨光把他的影子钉在墙上，后颈的老年斑凸起，像块正在融化的蜡。

“故意？” 他扯下纱布，血滴在纸钱上，人形轮廓的眼睛位置晕开红点，

“我宁愿她从没生过我。”母亲猛地站起来。她撞翻了药箱，镊子滚到我脚边，

映出我发白的脸。窗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玻璃上，阳台的鹦鹉笼子 “哗啦” 晃了一下，

金属链条撞出钝响。“你再说一遍？” 母亲的声音像冰锥，“你再说一遍！”父亲没开口。

他摸出根烟，打火机 “咔嗒” 响了九下才点着。烟雾里，我看见他眼角的皱纹深如刀刻，

左眼皮在跳——上次这么跳，是奶奶葬礼那天，他把孝帽扔进火盆时。卫生间传来滴水声。

我数着滴落的节奏，第七滴时，阳台玻璃突然凝出水珠。水珠顺着窗缝往下淌，

在地板上画出弯弯曲曲的轨迹。母亲盯着看了三秒，突然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是…… 是眼泪……” 她捂住嘴，“玻璃窗在哭……”父亲抬头看了眼，冷笑一声。

可我看见他夹烟的手指在抖，烟灰掉在纸钱上，把人形轮廓的头发烧出个洞。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晾衣杆 “咔啦” 折断，晾着的白衬衫绷直了飘起来，

像有人从背后扯住领口。母亲尖叫着躲到我身后。白衬衫在风里鼓成人形，

领口位置的纽扣 “崩” 地弹飞，砸在墙上发出脆响。父亲手里的烟掉在地上，

火星子烫穿了纸钱的肚子，露出底下半片布洛芬说明书。

“鬼…… 鬼啊……...